解宁

#LMABC中心# 关于他们的一切 10.0


#当我们在谈论冻土时,我们在谈论太阳吗#



10.1

“你根本不关心。”

安灼拉的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细线,眉间拧起,显得他面容凛冽。他没有看格朗泰尔。后者满身酒气,从电梯间踉跄走出,醉醺醺地扶着门框。安灼拉身后,他的公寓——他们公寓的阳台落地窗大敞着,二十楼的冷风长驱直入,卷起他们亚麻色的垂地窗帘,也卷起安灼拉的鬓发。安灼拉背对窗站着,风从他身后呼啸穿来,带着水花的气息扑向格朗泰尔。在那寒风带来的片刻清醒中,他看到安灼拉,他的安灼拉,浑身的线条都僵硬而紧绷;格朗泰尔即使在醉意中,也知道那是因为他在愤怒。

“刚刚接到弗以伊的电话。他死了。那位伟大的匿名捐献者,术后被发现和他并不相适。但是,你不在乎,你什么都无所谓。过去两个月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,只为了能尽我们所能,去帮助一个生命。而你就这么站着,冷眼旁观。”

安灼拉说。语罢,沉默便迅速填满了冷风的间隙。安灼拉走向书房。他走过格朗泰尔身边时,停留了一秒。格朗泰尔仍旧扶着门框,弓着身子。他抬头看了看安灼拉。他看到安灼拉似乎没有表情的侧脸。他复又垂下脑袋,错过了安灼拉略略地向他伸出、似乎是想要扶他一把的左手。
安灼拉很快地垂下手,关上了书房的门。

格朗泰尔拖着步子,走进卧室。安灼拉在盛怒之中,仍旧把卧室留给了他这个醉鬼。那里有一张枕头柔软的两米宽的大床;有棉被;他的卧室——他们的卧室里,还有内嵌的浴室和盥洗间。安灼拉,上一秒还在怒斥、现在也不会原谅他的安灼拉,仍然不希望他头痛、着凉、吐自己一身。他的安灼拉。

格朗泰尔把自己扔到床上,脸埋在亚麻色棉布的大枕头里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那枕头里有安灼拉发间的气味。冷杉树和松果的气味。也许还有他们共同的汗水的气味。格朗泰尔含混地嘟哝了一声,旋即沉入了昏眠。



10.2

古费拉克一屁股坐到安灼拉旁边,伸了个大大的懒腰,捏起夹在耳后的铅笔挠了挠头发。

“别用那种眼神看我,安琪。看在共和的份上!我们的金融数学教授是个王八。”

“乌鸦朝恶狗吐口水。”

“白鸽不带来橄榄枝,而是来当法官。安琪,我要饿死了。有吃的吗?”

安灼拉仍旧埋首于他的笔记和一大摊书里,无声地将手边的午餐盒推向古费拉克。
“哇——”古费拉克从午餐盒里拎出一块用保鲜膜整齐包好的、内容丰富的三明治,“鸡蛋牛油果沙拉,配煮鸡胸肉馅儿;粗粮无谷蛋白的面包单面烤;洗干净沥干水的青葡萄;加了樱桃干的麦芬,还切好了片儿;安琪,你过的是什么生活。”
“吃。”
“这不劳您指令,亲爱的领袖。”古费拉克满嘴都是牛油果,含糊不清地说,“听说你和这位极有天赋的大厨闹别扭了?”
安灼拉抬起眼睛。
“我不会和谁闹'别扭',古费。”
古费拉克费力地咽下嘴里的三明治,投降似地抬起了手。
“明白,飞儿今早用的词是“冷遇”,我的错。”

安灼拉合上笔记本。

“事实是,”他说,没有看古费拉克,用手中铅笔的笔尾,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一下,“那位学生,一年级的学生,我们都试图做出努力,挽留他的性命。你也在那儿,古费;你是第一个联系了全国性媒体的人,我感谢你——然而他无动于衷。他看见我们整夜忙碌,他看见我们四处奔走,然而就在上周,上周我们几乎发动了大半个国家,拼命寻找合适的捐献源的时候,他却消失了整整四十三个小时。”

“因为他用那四十三个小时,去当了那个捐献源,安灼拉。”

安灼拉没有动。古费拉克起身,腾出了自己的靠背扶手椅;他站起的时候,怀里抱着医用器械箱的公白飞给了他一个微笑,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,吻去了那里沾上的细小的面包渣。

安灼拉看着公白飞坐下,古费拉克很自然地接过了他的器械箱,熟门熟路地把它放到另一张椅子上安顿好。

“飞儿,你刚才说——”

“剩下的五个小时,他说,他要赶回家,和你一起吃晚餐。原话,'安琪肯定饿了;他连火都不会开。'”

公白飞停顿了一下,接过古费拉克递给他的一瓶水,瓶盖已经被拧开;他抿了一口,揉揉眉心。

“出现排异反应不是捐献源的错。当然,医院方面也并没有料到。若利的上司也要求出席葬礼,以致哀思。本来就是极其罕见的病例,又是无比特殊的血型...格朗泰尔的血液应当让他享受大熊猫一样的关怀,安琪。”

安灼拉静默地坐着,没有工夫介怀他实际上会开火的事实。半晌,他抬起头,看着公白飞的镜片后的眼睛,

“我对他说,他不在乎。”

古费拉克又狠狠地咬了一口三明治,
“如果不是考虑到你不知情,我也许会说你是个混蛋。”

“格朗泰尔嘱咐我和若利不要告诉你。当然,也不要知会其他人。” 公白飞近乎温和地说,拍了拍安灼拉的肩,“你知道,那是格朗泰尔。”

安灼拉垂首,他此刻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,

“我们的朋友们,”公白飞在他的头顶慢慢地说,“都有金子铸的狮心。糟糕的二年级比喻,但是确切。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不相信一个事实,即,人民这个词语,作为整体是伟大的;作为个体,是鲜活的。”

安灼拉没有回答。他们就在原地安静地坐了一会儿,古费拉克摘了一粒葡萄扔进嘴里。安灼拉把目光转向他,伸手去够那个被他推开的午餐盒,

“古费,麦芬留给我。”



10.3

格朗泰尔打开家门的时候,听见开放式厨房里传来响动。他急忙蹬掉鞋子,冲进客厅,看到安灼拉背对着他,系着暗红色的格子围裙,手里还拿着木质长柄勺。

格朗泰尔站住,甚至没来得及放下手里提着的吊塔模型。安灼拉转过身,面对他。

沉默的对视维持了十秒,在格朗泰尔来得及说些什之前,安灼拉先开了口。

“我很抱歉。”

安灼拉说。他定定地看着格朗泰尔,格朗泰尔望着他眼眸里的天空。

“你不需要道歉。”

“不,我道歉。说出的话语不能收回,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,但是我道歉。”

格朗泰尔没有再试图推脱。他微微地叹息了一声,他知道安灼拉现在是情绪化的——天知道,他多希望安灼拉能放下那些紧张,多流露一些他冷静外壳下的、他的情感。至少,在格朗泰尔面前。
他把手里的模型扔到沙发上,三步并作两步,跨到安灼拉跟前,在安灼拉抬首看他的瞬间,拥抱了他的爱人。




安灼拉小心地举着木勺,试图不让上边的香橙酱蘸到格朗泰尔的衬衫上。这样的小心,让他被拥抱的姿势有些尴尬;格朗泰尔能感觉到他的肌肉是僵硬的,但在这沉默的拥抱里,安灼拉的身体一点点柔软了下来。

“昨晚你醉了。你比我更早地知道消息。你自责。”




他在格朗泰尔的怀抱里低头,鼻尖蹭到了格朗泰尔的颈窝,呼吸都撒在他的胸膛上。


“对不起。”






他小声说。格朗泰尔微微地笑了。






他的下颚抵在安灼拉的头顶,双手环抱着他的天使。格朗泰尔闭上眼,嘴唇贴在安灼拉微卷的发间。




“安琪。我的爱。你的指责,我每一句都听到了。现在我对你说。我并不曾指望自己能这么对你说。安琪。我也有心。我从他们之中成长,泥沼抚育了我。我也是那些土层之下的种子。我用自己破旧的大衣覆盖冻土,如果可以,我的大衣约摸能给他们一时的温暖。但除此之外,我曾不能相信他们拥有未来。


而你。你看到他们,你也会这么做的,你知道你会——你也会跪在冻土层上,伏下身子,用衣物和身体温暖土地里想要发芽的那些愿景。你还在尽可能地用便宜的铅笔写字,安琪;你如果看到饥饿的孩子和老人,眼睛里会燃起愤怒的内焰,但你首先会把自己所有的面包,一颗渣都不剩地让给他们。这是我们都在做的。你曾不知道我愿意这么做,这并没有关系,现在你知道了——然而你不仅试图以自身的一切给予他们保护。你不只只撑开暖棚。你还成为太阳。安琪,你跟他们不一样;他们踩着人群向上伸手,你从人群里伸出双手。你支撑人群的胳膊,用你的手支撑他们的手,试图去够着光明。”



格朗泰尔的声音那么轻,安灼拉只觉得发间流过一阵温柔的微风,干燥而温暖的雨。

“如果那里没有光——我至今仍旧怀疑,那黑暗尽头是否有光——我也会跟随你。我默许黑暗,是的;然而我也尊崇光明。你在为着光明奋斗;而你大约没被告知过——现在我竟然敢说——安琪。因着这奋斗,你发光。”

安灼拉闭上眼睛。他觉得鼻尖有些什么新鲜而辛辣的东西,刺得他眼眶不适;而这不适感让大脑自然地命令某种液体作为生理保护,润湿了他的眼眸。他不想让人看到这一向被作为脆弱的符号,于是他闭眼。

他仍在格朗泰尔的怀抱里。没有拿木勺的那只手,现在紧紧地、紧紧地扣着格朗泰尔的背。

格朗泰尔垂下脑袋,将嘴唇温柔地印在安灼拉的前额上。夕阳光线从他们身侧的落地窗里泼进来,整个房间被铺天盖地的暮色染尽。安灼拉抬起头颅,吻了格朗泰尔。


而在格朗泰尔把安灼拉抱得更紧、双手落到安灼拉精瘦的腰间之前,一阵风吹起被夕阳浸作橘红的窗帘。他们闻到了锅炉上,橙子酱烧焦的味道。





===



试图表达我对这俩矛盾观的其中一个层次的一种可能性。

也许是一次惨烈的失败,但尝试的过程,让我对他俩和ABC们愈发深爱。噢我的天。

安灼拉尝试做的是,香橙鸭脯。

“他连火都不会开。”
其实他是会开,不会关。

这很危险,大家一定要记得关火。






评论(19)

热度(258)

  1. 共1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