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宁

【ER】【授翻】 Evergreen 万世常青 第一章(3)


第一章:人民之友



3.0


当格朗泰尔回到家时,他房东太太的猫向他表示了欢迎。她蹲在房子前的人行道上,等待着,以怀疑又期待的目光看向格朗泰尔。

“嗨,居里。”格朗泰尔喃喃地说,然后向她伸出了一只手,居里,也不知为何玛格农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,是一只美丽的、姜黄色的猫;皮毛极度蓬松柔软,性格却像条小狗一样。期待着一块剩下的鸡块或至少一次爱抚,她用鼻头轻轻地推着格朗泰尔的手指,然后跳到格朗泰尔身上,用前爪揉着他的胫骨。

“抱歉,小不点儿,我真的没时间为你带回点什么好玩意儿,”他说,充满着真诚的歉意,轻拍着她的小脑瓜顶儿,“没时间也没钱。我甚至没法子给我自己买些好玩意儿,理由同上。或者…更基本的东西,这么想的话。比如蔬菜啦,或者瓶装水什么的。” 

他一边叹气,一边转动钥匙。居里在他之前溜进了房子里,差点让他因此绊了一跤。

“玛格农?”他试着敲了一下她公寓的门。寂然无声。她不在家。居里跟着他走上了楼梯。

“你可以跟着我上来,如果你想的话。不过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,大概就是,呃,用来做三明治的芝士和自来水了。”居里似乎并不介意这一点。在格朗泰尔砰地打开他住的那侧阁楼的门后,她轻巧地滑进了他的房间。


也许大多数人都会对格朗泰尔的居住条件表示同情,但格朗泰尔觉得自己几乎是个幸运儿了。一个阁楼上单独的房间,配有小厨房和一个极小的独立卫浴,简直比他所能祈求得到的好上太多:它比任何一间空闲的学生公寓都要便宜许多,甚至比某些单间的宿舍还要便宜。阁楼的另一侧,还有另一间微型小公寓。它和格朗泰尔的公寓之间,一条他不能称之为走廊的玩意儿将两者分隔开来——这玩意儿大概算是一条狭窄的缝隙,刚好能让他和他的邻居从楼梯上挤到他们各自的门前。两扇房门正对着彼此。

如此之近的距离,必然会使人感到尴尬,格朗泰尔原本是这么假设的。如果他的邻居是任何其他人,而不是现在这位他名副其实的知己的话。他们第一次见面,是在同一天搬家的那个日子里,当时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。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,他立刻就喜欢上了她。

爱潘妮,和他一样,就是那种你一看就知道他们宁可住在某人的阁楼上,也不愿意和别的学生共享一间优质公寓的人。更何况,她还是那种为了一点点房租的折扣,提出可以帮房东照顾她儿子的人(据格朗泰尔所知,这是一笔成功的交涉)。在他们搬进来的四周里,他们基本上已经和对方共度了大部分夜晚。通常情况下,其中一个会带着一瓶葡萄酒、一张光碟或者一些速食,敲响另一个的门。他们之间有一种神秘的默契,让彼此不约而同地感到相见恨晚,进而打得火热;他们的交情之深和实际相识的时间之短,根本不成正比。

由于专业是心理学,爱潘妮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校园的另一头。因此,他俩在白天从未和对方碰面,但知道她在同一个校园里这一点,已经让格朗泰尔感到某种安慰。对于格朗泰尔而言,与某人如此地一拍即合,是一种极不寻常的体验;尤其是在他们认识仅仅一个月的情况下。格朗泰尔试着不去多想这点,暗暗担心他自己可能会毁了这段友谊。


居里在他桌旁的椅子里窝成了一团,也因此间接地阻绝了格朗泰尔干任何正事儿的可能。简直羞耻。他把笔记本电脑拖到床上,在网上消磨了些时光。他还给他奶奶打了个电话,这是件他已经拖延了太久的任务(对,课程都蛮有意思的,对,我有交到朋友呢,对,我当然吃得挺健康,你以为我是谁呀)。

一个半小时后,在格朗泰尔刚刚决定试着用米饭,三明治芝士,面包,罐头番茄这几样他仅剩的玩意儿凑合成晚饭之时,有人敲了一下门。

“进来,”他喊道,根本懒得爬起来——他只有在夜间才会锁门,反正来者只会是爱潘妮或玛格农,而且反正她俩在白天也会随时闯进来。

门开了,爱潘妮闪了进来,居里同时从椅子上跳下、一溜烟地出了房门。

“瞧瞧,”她说,目光追随着猫咪的背影,“你已经有了一个朋友。”

“我当然有,”格朗泰尔咧开嘴笑了,“这就是我,人民之友,万众拥戴。大家总是渴望着我的出现。”
“看,我们在用这码子事儿开玩笑,但其实你整个下午都一个人在这儿呆着,没错吧?”在格朗泰尔忙着把自己所有的食材列在超级厨师网站上时,爱潘妮跨步走向他的床,在床垫边缘上坐下。

 “并不完全正确,”他竖起一根指头,“听到这个,你大概会又惊讶又为我感到骄傲:我居然和上百个人共度了这个下午的大部分时光。”他清了清喉咙,“因为我走进了一个错误的讲堂,并且只花了二十多分钟就意识到了这点——到了那种时候才溜出教室,可就显得太古怪了。”

爱潘妮噗嗤大笑了出来。“天哪,R,”她摇着头,“你因为闹了这笑话而错过的那堂课,本该是什么?”

“古代史概论。”

“嗯哼。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?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嗯——下星期,你打算就这么直接走进古代史的讲堂?大部分课程的第一课都是必须参加的,如果你没去,那你就大概算…你懂的,被除名了。”

“拜托,”他呻吟道,“为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个?你就不能让我再当一个星期的,嗯,幸福快乐的傻瓜?”

爱潘妮耸耸肩。“我以为你早就知道。抱歉。给你的教授发封邮件什么的吧,说不定这次他们会放过你。”

“我确信他们会的。”格朗泰尔嘟哝着,合上了他的笔记本。网上的那些食谱,在面对格朗泰尔落魄潦倒、毫不体面的食品储备时,也根本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“嘿,这至少意味着现在我有资格去选修高阶经济学了。真他妈的惊世骇俗。”

他能看到爱潘妮正在极其努力地憋着笑,于是用手肘轻轻地推了推她,“继续,把你想说的说完。”

她再次笑出了声儿,“不好意思,我的意思是,你,在一堂经济课上彻底迷失了自我,我完全能想象那画面。不过你怎么会没察觉到,你走错了教室?”

他张开了嘴准备回答,但那真实的答案对于这场谈话而言,也许会显得太过奇怪,至少在目前这种程度的关系里,格朗泰尔认定如此。“我是说,我意识到哪里不对劲,不过当教授开始讲课时,我大概在走神儿?然后我想,嘿,大概对什么都一无所知也是很正常的嘛。我的意思是,我才刚入学,对吧?然后在上课过程中,我就感觉像…反正,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过来。

“嗯哼。”爱潘妮点着头,大概已经察觉到这答案其实真假参半;不过上帝保佑她,她好心地没再继续追问下去。“我还是觉得,你要是少把自己闷在这儿会更好。你是个让人开心的伙伴,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找不到伴儿玩的,如果你主动去试一试的话。”

“嘿,你可别在这种事情上来给我当人生导师,”他皱眉,“你自己交到了多少朋友?考虑到你一直都跟我黏在一块儿?”

“我住在小阁楼里,不代表我不善于社交,”她果断地回答,“我有朋友,我基本上每晚都出门。”

“你基本上每晚都跟我呆在一起。”

“在我出门之前。讲真的,我在结交旁人这事儿上没有半点障碍。我的意思是,我基本不会和他们产生第二次交集,不过至少我没有一直孤零零地一个人呆着。”

格朗泰尔眯起眼打量她。到目前为止,他都没意识到这一点;但他现在想想,她的确看起来是一个深谙大众生活之道的机灵鬼。在他们入住的第一个晚上,她简单地邀他去一个听起来像是电音派对的玩意儿,当他问起为什么她刚搬来第一天就知道这个活动,她只是耸了耸肩。“我知道很多事儿。”


而她的确知道许多事儿。她知道如何免费弄到比白面包和罐头豆子稍微健康点的食物,她知道怎么搞到大麻(这也是在他俩入住的第一周内,她就提出可以给格朗泰尔提供的东西),她也深知如何能把一个狭小的、阴冷的阁楼房间,打造成一个惬意安适的、类似霍比特人洞穴的温暖避风港。他曾经想过就这最后一点向她请教一下,但是就他房间的可操作度而言,他大概只能换个更舒服点的沙发了。

“我不介意一个人呆着。”他说道,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在过度地自我保护。

“这不代表找别人做个伴儿不会有好处,”她说,“你这类型的内向甚至连我都打击不了。”

她说的一切都没错;格朗泰尔真该担心一下,为何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就对他了解得如此透彻。更糟糕的是,她让格朗泰尔不得不去思考这方面的问题。在被突如其来的、对深刻友谊的渴望冲昏头脑之后,他忽然就对与表面上肤浅的交情,开始感到心烦意乱。他同时考虑着,也许离家这件事对他造成的伤害,比他原想得要可怕得多;也许这件事早就已经给他的自信心,磕上了深深的凹陷伤痕。这当然是可能的。虽然他离开家时,充满了对于逃离那个地方的热切;而且他从未后悔来到他现在所在的地方,并且不再回首过往。他确信这一点。但与此同时,他不愿去搞清楚究竟是什么问题,使得他现在如此抗拒社交,所以要么爱潘妮强迫他出门,不然他们就得换个话题了。

 “好吧,”他说,“也许,某一天我会跟你出门参加某个活动的。去…我不知道,一个诡异的电音派对,祭仪碰头会,狂野纵饮会,独立小演出…诗歌接龙大奖赛?说实话,你晚上都去哪儿?”

她耸肩。“就像我说的,我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两次。如果你任何时候感觉想跟我一块儿出去,我确定我们能为你找到一个棒透了的的诗歌接龙大奖赛,如果这是你需要的话。”

“现在,我需要的是找点吃的,”格朗泰尔说着,从床上一滚而起,几乎要把爱潘妮从床沿边掀下去,“想搭把手吗?”

“让我们看看你都有些什么。”她用一种嘲讽又挑衅的语气说着,也跟了上来。

他们一起检视了格朗泰尔的冰箱。一阵极度尴尬的沉默笼在两人身上:看上去爱潘妮对于她之所见已经感到词穷了。然后,她终于说:“我猜我们大概能用这些玩意儿,临时凑合个意式番茄烤吐司出来。”

所以他们这么做了。面包片在他们完成的时候已经浸透了水分,毕竟罐装番茄不是什么最佳的意式烤吐司底料;它们也根本没有味道,毕竟格朗泰尔除了胡椒和盐之外,没有任何其他调味料。但他们都同意一点:窝在沙发上,边看卡通片边从小沙发茶几上拿湿漉漉的番茄吐司吃,其实也让他们感到满足愉快。这就是大学生活该有的样子。

爱潘妮离开的时候,已将近十点。格朗泰尔决定用一些葡萄酒和一本书打发剩下的夜晚。不是那种优雅的上等氛围——他没有红酒杯,所以他直接从瓶子里喝了;他手上的书是一系列垃圾奇幻小说中的一本,是当时他在跳蚤市场上突发奇想买下的。但至少这本书能让他的脑袋停止思考别的事儿。


在格朗泰尔终于沉入睡眠的那一刻,他几乎忘却了那因为不能上他最期待的课程所带来的挫败感,忘却了使他变成一个反社会隐居者的模糊理由,忘却了他反复度量过的、假设他对爱潘妮坦诚一切会带来的所有好处和坏处。在他终于沉入睡眠的那一刻,他几乎、几乎也忘却了阿波罗。但他凭直觉感到,如果要真的忘却这一部分内容,他需要更多、更多的葡萄酒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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